【秦始皇&子婴】赠剑 上
子婴身份选取为秦始皇之弟
壹
历经几月，水流终于甩开了掣肘他们自由的淤泥，如银龙般奔涌而下，连地势的转角也没有阻挡他的声势。他就这样一冲而过，咆哮着奔向前方。这曾是一方惠及百姓的善水，经由河道清淤与浅滩开挖，已经成了可供庞大船只通行的水上通道——以预备一场浩大行程的到来。
那是始皇帝的东巡，统一了分裂百年的天下的皇帝要踏上这片南方的土地，来看看他大秦国的盛世江山。
这银龙是邗沟的一条重要河段，无数这条河水养育的儿女在他附近聚集，如此形成了一方重镇：临泽。在靠近重镇临泽的河岸边，几位甲士涉着浅水正搜寻着什么。在十一年前，还需要通过他们的服饰、武器、旗帜来分辨他们，现在已经再不必要。在十一年后的这片天下，他们的身份已不言而喻——这是一群秦军甲士，面部带着秦军扫平天下所凭障的坚毅。
在更后面的一处高地上，男子身着玄衣，他望着这条流水，不由得想到这百年——偏居西隅的弱秦，历经孝公、惠文王、昭襄王等六代帝王，终究到了今日，到了今日扫平寰宇，四海清平。
他有幸经历到了秦之利剑横扫四方之时，但可惜，他没能在征伐之时踏足这片土地。不过也罢，不过是晚了十几年，他终究还是站到了这里，去看这一片江山。
年轻的甲士寻找无果，又回到了玄衣男子身侧：“公子，河边未曾寻到你的佩剑，是否要着一二熟悉水性之兵士下水寻找一二。”
被称之为“公子”的男人望了望下面滚动的水流，叹了口气：“不必了，若为寻剑徒伤了将士的姓名，便不值得了。”
甲士领命，他多少有些尊敬面前这位皇宫而来的公子，那是当今皇帝之弟子婴。子婴刚至此地之时，甲士们看他样子文弱，虽未起什么轻视之意，也未生什么额外之情。但相处下来，才发现这位公子待下属格外仁厚，更是克勤克俭，无以往世家公子那般奢靡怠惰之风。此番督建更是与士卒同在，此河有几处地势低洼，水势更急，这位公子便亲临最险要之处，与士卒们共同面对洪流。水流湍急，众人难免有步履不稳之时，更何况水深，浅处都过一人半身，危险异常。又兼岸边湿滑，有一士卒清淤完毕正想登岸，却不慎脚下一滑，失了重心，半身滑落水中，险些被流水冲走。幸得公子停在岸边等待每一位士卒安全上岸，赶了几步拉住那人一臂才将其拉将上来。却未曾想拉扯之间一个不慎，公子的佩剑竟落入水中。
甲士见过那柄剑，那是公子身上为数不多的饰物，也是常伴公子身侧的防身之物。甲士爱剑，见到他人佩剑总是难免多看几眼，公子便拔出此剑给他看——那是柄好剑，但莫名的质朴，厚刃已经开锋，是典型的军中剑样式，最擅长劈砍甲胄，战场杀敌。甲士定睛细细看去，才发现其并不是他所想的那种王宫贵胄惯用的玉具剑，其上未有一丝一毫的珠玉点缀，整柄剑不着珠玉，并不惹眼，和公子的气质倒是相符，丰盈但内敛。
甲士突然意识到，自己似乎又惯性地小视了这位公子，自己从见着此剑的第一刻便认定那是一件不怎么称职的饰物，却未曾往更有可能的地方去想。
那大概是一柄杀人之剑。
子婴召集四方的甲士收队。他来此本是为着一番侥幸之心，佩剑落入急水之中，怕是早不知道冲往何处又停于何处，他在这一处浅滩下游无功而返倒正在意料之中。
也许这柄佩剑也多少有些遗憾吧，在攻楚之时他正在随着蒙武将军历练，他本有机会踏足这片楚国的东境，在此挥斩此剑。彼时他还未及弱冠，现在却已要近不惑之年了。
今日剑落于此水，大概是为那十几年前的遗憾，做出一个了结。
贰
得赠此剑关乎一则寓言。
彼时子婴还未及舞勺之年，因年岁尚小养在秦宫教习。吕不韦饮鸩自戗后秦王掌握大权，秦宫中的新鲜事也逐渐多起来。子婴虽与秦王政年岁相差不少，但二人亲厚，子婴便常常在王无要紧政务之时侍秦王坐。他年幼好奇，闻听王兄近来极为欣赏一韩国士子名唤韩非，于是在闲时缠着秦王与他讲述此人，秦王拗不过，便与他讲了韩非子讲与他人的一则故事：
魏国有一臣子名唤庞恭，与其国太子将质于邯郸。此人恐受人中伤，便在临行前与魏王说：“今一人言市有虎，王信之乎？”魏王曰：“不信。”“二人言市有虎，王信之乎？”曰：“不信。”“三人言市有虎，王信之乎？”王曰：“寡人信之。”庞恭于是说：“夫市之无虎也明矣，然而，三人言而成虎。今邯郸之去魏也远于市，议臣者过于三人，愿王察之。”以此警醒王，魏王满口答应，却在之后信了谗言，疏远了庞恭。
“此即是韩非子曾言的一则故事，子婴以为如何？”
子婴听得津津有味，听完却一笑：“子婴以为魏王蠢笨，枉费那臣子一番言辞。”说着他小心地瞄了秦王一眼，又似有所思一般思索了一二，接着说：“又可见得这庞恭不善识君，此番症结，不在朝廷小人挑拨，只在与信或不信。”
秦王政笑笑，倒是未置可否，问道：“若是信如何，不信又如何？”
“若是魏王信他，他不必多言，魏王自也信他；若是魏王本就不够信他，即使没有小人挑唆，他也不会受用。”
“婴……这便有些偏颇了，这世间倒也尽是非黑即白之事，有时虽不信，也未必便不用此人。这朝中，有几个可尽信之人，王若不蠢笨，便是一生不信，也可用之一生。”
“婴知晓了！”子婴从座上一跃而起，“婴一直记得王兄与我说的，婴一直谨之慎之，不轻信他人。”
秦王闻听此言点点头，看向自己的幼弟，子婴答完此句，似是等待着夸奖，微微仰着头，眉眼中透露着隐约的得意，秦王不禁笑道：“子婴聪颖。我倒是好奇，谁又能为子婴的可信之人呢？”
子婴未加思索，道：“王兄！”
秦王摆摆手：“若是不算王兄呢，又有何人可为子婴所信呢？”
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子婴，他拧眉思考半晌，才缓缓答道：“子婴不知。”语毕倒是有些颓唐。
秦王政知晓这等问题对于一届孩童未免过难，也知子婴此番郁郁倒是不为其他，只为未答出此问题心中有所郁结，便使子婴稍安勿躁，差左右取了一物来。
此物放于锦盒之中，秦王政使宫人将其放于一旁，笑道：“子婴年岁尚浅，不知也是自然，之后可徐徐领悟此事，若有一日明悟，再与我说也不急。”
秦王看子婴虽点头应是，目光却盯在了那锦盒之上，便知晓此物已是全然吸引了孩童的注意，便道：“子婴以为这是何物？”
子婴紧盯着那物的形状思索一二，随后斩钉截铁道：“是王兄要赠我的剑！”
秦王闻之大笑：“众人皆说你不过是一时起意，倒是难为你还记得我几月前的一言了。”
“子婴并非一起兴起，何况王兄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！”
秦王笑而不语，使子婴打开锦盒。那果是一柄剑，包裹于绸布之中，子婴徐徐打开绸布，入目便可看见得其上精光闪现。
这是几月前二人的一出闲言，子婴自小习武，有所小成后便多了投军上战场拼杀之心。左右哄他，便说战场拼杀应有一柄好剑，以此转移他的注意。子婴知晓他们哄骗自己，却也觉得有把好剑确实应该，便如此搜寻起来。平日练武之剑略显单薄，他也不喜宫廷配饰之剑，便跑去市井之中，按着制剑作坊一家一家寻去，然而寻了许久也未找到满意的。一来二去，倒是让恰巧前去巡视造兵的秦王政撞到。秦王问了他事情缘由，便笑言要赠与他一把好剑，众人闻之一笑，倒皆未当真，只此兄弟二人确实记在心中，到今日得以兑现。
“是秦剑！”子婴持剑轻抚，其上未有雕饰，剑身修长，剑刃锋利，用力弯折也不能损伤此剑，挥砍时破风声凌厉，让人心惊。此正是子婴所求之剑，身边之人以为他欲上战场，欲寻战剑只是一时兴起的孩童玩闹，但子婴自己并未如此想。他真切地欲寻找到一柄好剑，他的身手既然已经小成，便应当执剑，为他的王兄诛杀逆贼，为他的秦国征伐天下。可他的周边人为他寻得要不是玩耍之物，要不是配饰之物，他自己寻去又频频受阻，直至今日愿望才得以实现，不由得开怀笑道：“世上果然唯有王兄懂我。”子婴手持好剑，按耐不住，便往一旁持剑挥舞起来，半晌却又皱眉道：“只是此剑对于婴来说过长了，使用之时难免有些掣肘。”
秦王政已回座上，闻听此言说道：“本就非与你现在使用，我本欲再过一些时日再将此剑赠你，然而你今日问题答得好，便今日赠你此剑。”秦王政见子婴面露不解，接着讲道：“我大秦兵强马壮，更不必你如此年纪便上战场。等你能够自如使用此剑之时，再预备着上战场挥舞此剑吧！”
子婴闻言点头回道：“一言为定！”他又持剑坐下，也未曾留恋，便把剑装回锦盒之中。不急于这一时去看此剑了，子婴心中暗想，我已得王兄赠与佩剑，待我长大，待到那日我自会用此剑护卫王兄，护卫秦国。
---TBC
梗源：
1.子婴河捞出一把剑
2.秦始皇托梦与子婴剑的故事
好久没写子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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